當寫作成為少數人的選擇,未來的思考會如何分化?
如果有人告訴你,幾十年後,會寫作的人會像今天的鐵匠一樣稀少,你會相信嗎?
最近,我讀了 Paul Graham 的一篇文章《Writes and Write-Nots》,感觸頗深。他提到,隨著 AI 技術的普及,我們可能正步入一個分水嶺:寫作能力將不再是一項普遍具備的技能,而會成為少數人的選擇。
他的觀點深刻地探討了寫作這項技能的未來,甚至延伸到它對思維能力的影響。這篇文章啟發了我,也讓我重新審視了寫作與思考之間的關係。因此,我想透過這篇文章與大家分享這個有趣且發人深省的話題:AI 技術是否正在無聲無息地奪走我們的寫作能力?而這樣的未來,究竟對我們意味著什麼?
寫作是人人需要,卻難以掌握的核心技能
寫作是所有技能中最矛盾的一種。
一方面,它幾乎滲透到每一個職業:從學生的作業到高管的商業提案,無一不需要清晰的文字表達。而且,越是聲望高、影響力大的職業,對寫作的要求就越高;但另一方面,寫作卻又難得驚人。它需要的不僅是語言技巧,更是一種清晰的思維能力。
正因如此,寫作成為一種高壓的技能需求。這種壓力甚至讓那些頂尖學者也不得不向抄襲低頭。他們抄襲的內容常常是一些簡單的陳詞濫調,讓人不禁納悶:難道這些人連最基礎的寫作能力都不具備嗎?答案可能是肯定的。
AI 的出現讓寫作壓力徹底消失
過去,如果你不會寫作,你只有兩種選擇:花錢請專業人士幫你寫,或者冒著道德風險去抄別人的東西。這兩條路都不簡單,於是人們被迫學習寫作。但 AI 的出現改變了一切。
現在,無論你需要的是一份商業計畫書、學術論文,甚至是情書,AI 都可以在幾秒鐘內為你生成。這種便利解放了人們,卻也讓學習寫作的必要性消失了。人們再也不需要經歷那些頭疼的構思與改寫過程,於是寫作逐漸變成了一項可有可無的技能。
這種變化將社會分成了兩個極端:能寫作的人和不能寫作的人。過去那些普通寫手會逐漸消失,只剩下真正擅長寫作的人和完全依賴 AI 的人。
寫作即思考:失去寫作,失去深度思考
有人可能會說:「技能隨著技術進步而消失很正常。沒有人因為今天不會打鐵而感到困擾。」這話對一半,但寫作並不僅僅是一種工具性的技能。它更是深度思考的一部分。
正如 Leslie Lamport 所說:
"If you're thinking without writing, you only think you're thinking."
寫作不僅幫助我們表達思想,更幫助我們釐清自己的想法。
關於清晰思考的重要性,Bezos 也有說過類似的話:
- “Full sentences and paragraphs are harder to write. They have verbs. The paragraphs have topic sentences. There is no way to write a six-page narratively structured memo and not have clear thinking.”
(用完整的句子和段落撰寫更困難。句子有動詞,段落有主題句。你不可能寫出一份結構清晰的六頁備忘錄,卻沒有清晰的思考。) - “We silently read the memos at the beginning of each meeting – it’s like a study hall. The memo creates the context for the discussion.”
(我們在每次會議開始時靜默地閱讀備忘錄,就像上自習課一樣。這份備忘錄為會議討論創造了背景。) - “We don’t do PowerPoint at Amazon. Instead, we write narratively structured six-page memos.”
(我們在 Amazon 不用 PowerPoint,而是撰寫敘事結構的六頁備忘錄。) - “PowerPoint is easy for the presenter and tough for the audience. Narratives are harder for the writer but easier for the reader.”
(簡報對於演講者來說很簡單,對於聽眾來說卻很困難;文字敘述對撰寫者來說更困難,但對讀者來說更容易。)
那些需要一遍遍修改的句子,正是我們思維進化的過程。如果我們將這個過程交給 AI,表面上看起來效率更高,實際上我們正失去透過寫作而深度思考的能力。
一個思考與不思考的世界
技術的進步雖然為人類帶來了便利,但同時也削弱了我們的學習動機。寫作是一項需要反覆練習的技能,而 AI 的便利讓人們不再需要努力。這種「不需要」直接導致了「不想學」。更糟的是,AI 生成的文字往往看似流暢無懈可擊,讓人無法意識到背後可能缺乏深度思考的問題。
更進一步,當社會集體接受「AI 可以代勞」的觀念時,寫作的文化價值也會被稀釋。學校可能不再重視寫作訓練(如:Chicago 的寫作課),職場中也不再強調書面溝通能力。寫作從一項基本技能逐漸退化為少數專業人士的選擇。
如果我們失去寫作技能,這不僅僅是「能寫」和「不能寫」的分化,更是「能思考」與「不能思考」的分化。試想一個未來,絕大多數人不再擁有清晰表達與深度思考的能力,而少數仍保有這種能力的人將成為知識與權力的掌控者。
這種未來並非不可逆轉,但需要我們對技術便利性保持警惕。就像健身房幫助現代人重新獲得身體力量,我們也需要重新選擇是否要「主動鍛煉寫作與思考的能力」。
寫作是一種選擇,就像上健身房一樣
技術的進步不可避免,但我們仍然可以選擇與它共存的方式。
寫作不僅是一項技能,更是一種思想的主權。未來的世界可能不再強迫我們寫作,但我們是否願意選擇成為「能寫的人」和「能思考的人」?
這是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回答的問題。
畢竟,當寫作的壓力消失,真正的分水嶺才剛剛出現。